2012年2月29日 星期三

月亮在窗格裡:2009.06.06


  因為晚歸的緣故,拾衣服毛巾等種種與身體相關的瑣物進入浴室已是子夜時候。「夜晚洗澡」這件事本身當然沒什麼可說之處,家人都睡了,夜深人靜,也不能唱歌,還得小心翼翼,怕動作大了房裡的老媽醒過來罵人,比起白日或是再早一些洗澡,顯然無趣得多。正使用因疲憊而稍減運轉速度的腦袋想著這件事,轉過頭掛上毛巾,卻赫然發現月亮又已走到了當我站在那兒就可一眼望見的位置。  月亮在窗格裡。聽起來很像一幅畫。是的它的確就像一幅自然形成的畫,紗窗、夜空、和月亮,鋁製框將它錶起來高懸壁上,懸出了一種監禁的意象。紗窗黏附灰塵因而反射出髒污朦朧的薄光,夜空看不見星,簡單而且缺乏變化,至於月亮,不圓不彎,大約是某隻猴兒攀上樹梢偷咬了一口,旋即發現那不是食物而作罷,所以長成那副不純粹的樣子,很優柔寡斷似的。我突然想起洛夫的一首詩:

  三更之後
  草木皆冷
  隔壁房間的鼾聲如虎
  把那麼大的一隻月亮
  啣上了那棵榕樹梢

  我一直睜眼瞧著它
  看它
  究竟如何爬下來

  大概是夜裡失眠,臨窗即事吧。可惜我失眠時從窗子往外望,總會被阻擋在重重的防火巷、陽台頂篷以及對面的鐵窗欄杆之內,視線裡不存在月亮。我與月亮,我是說,在家裡的時候,僅有一個月中的那麼幾天,可以在洗澡的時候與它短暫交集,又倏忽分離。而且他被監禁在窗格裡,總是多了那麼點現代主義的風格,少了那麼點古典浪漫的味道。想起幼時的每年中秋,全家人帶著月餅和水果浩蕩前往曠地,就為了賞一賞一年當中最美麗的一次月亮,目的單純且直接,還有點童話的夢幻氛圍,多好。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節目也被一筆勾銷,彷彿是一個宣誓:從現在開始你已經長大了。儀式落成,再無回頭的機會。

  說到監禁。哦對了,究竟是月亮被監禁還是我被監禁呢。如果傳進月亮的耳裡,它約莫只會譏笑我愚蠢吧。愚蠢而不自知。本來想拍下保存,無奈相機陳舊,拍出來的結果畸形得可以,想想也好,不固定成一張照片,死寂呆板,讓它始終存有千百種姿態,在每個月,都用不同的姿態令我赫然發覺。

  走出浴間,算是完成了與月亮的約會,然後把歪倒沙發上早已鼾聲震耳的老爸搖醒趕進房去。
  關於生活,我依舊可以充滿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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